對緬甸無限的感恩
葛印卡老師講
本文翻譯自1997年10月出版的印度語內觀通訊
自古以來,印度和緬甸就有非常深厚的情誼。佛陀之前三、四百年,強大的般闍羅王國(Pancala kingdom)統治者摧毀了釋迦國(Sakyas)和考利亞斯國(Koliyas),釋迦國的領導者阿毗拉賈(Abhiraja)戰敗後和他的一些同伴啟身往東,經由迦摩縷波(Kamarupa,譯按:位於現今印度東北的阿薩姆省),穿越險峻的緬甸邊界山區,到達親敦江(Chindwin)和伊洛瓦底江(Irrawaddy)流域。
在那裡人們得到庇護,不僅如此,這國家寬厚的人民,深受新來者長久以來治理國家經驗的感動,因此選出難民的首領毗拉賈(Abhiraja)當他們領導人。這些來自釋迦族的人不多,他們的後代與緬甸人和諧地融合在一起。
在古老年代,有很多的印度人經由海路到達緬甸,並且居住在那裡從事買賣和商業活動。歷經歲月長廊,他們入籍緬甸的後代一樣和緬甸人和諧地融合在一起。在那個時代,印度已具高度發展的海上國際貿易,往東擴展到緬甸和整個東南亞,並遠及中國。大部分印度的貿易商,活動範圍侷限在緬甸,但對那些在更遠地區做生意的人,緬甸也是一個重要中心。
從古巴利文獻中可知來自印度不同地區的人,都曾參與這國際貿易。那時來自西印度甘菩遮(Kamboja)、犍陀羅(Gandhara)、蘇菲瓦(Sovira)、信德(Sindha)和紹拉斯徹(Saurashtra)的商人,曾從這個國家的西岸港口出海。主要的港口有跋祿迦(Bharukaccha,即現今的Bhadoch) 和蘇帕拉喀(Supparaka-Pattana,即現今的Nalla-Sopara,靠近孟買),龐大的貿易船隻從那裡直接航行到南緬甸。南印度的商人,則是從建志補羅(Kanchipuram)和卡威力港(Kaveri_pattana)登船航行至南緬甸。拘薩羅(Kosala)、迦尸(Kasi)、拘薩羅、摩羯陀(Magadha)和鴦伽(Anga)王國的許多城鎮,當時都是重要的國際貿易中心。這些城鎮的商人,將他們的貨物以牛車或小船轉運到東印度恆河口的多摩梨帝(Tamralipti,今日的南加爾各答)港口,貨物從那裡再以大船轉運到緬甸或更遠的地方。在佛陀之前,這樣的貿易活動已持續數百年,許多的印度商人定居在緬甸位於伊洛瓦底江(Irrawaddy)、錫當河(Sittang)、與薩爾溫江(Salween)河口的港口及城鎮。商人們為這些定居地取了印度名稱,許多仍沿用至今。
帝波須(Tapassu)和跋利迦(Bhallika)
從印度鬱迦羅(Ukkala or Orissa)過來的人,在緬甸的伊洛瓦底江口建立了定居點,便將它命名為鬱迦羅(Ukkala)以紀念他們的家鄉。這些由各地集結而來的印度商人,也包括了帝波須和跋利迦兩兄弟。他們兩位來自巴爾赫卡(Balhika,
現今的Balakh),此地位在北阿富汗的馬薩雪瑞夫(Majar-E-Sharif) 西邊18公里。另有一說指兩兄弟來自保卡拉瓦蒂(Pokkharavati),這地方被認為是現今位於沙哇他河(Svata
River) 岸的卡拉沙達(Carasadda),距柏夏瓦城(Peshawar)29公里。
佛陀在世時,鬱迦羅帝是緬甸鬱迦羅國(Ukkala) 的國王。帝波須 (Tapassu)與跋利迦(Bhallika)是鬱迦羅國的商人,這兩個兄弟時常往返於緬甸與印度之間做生意。有一次當他們從緬甸買了五百牛車的貨物要運送到耽羅栗底(Tamralipti)去,途中經過鬱鞞羅 (Uruvela) 森林時遇到了佛陀。當時世尊方經歷了完全證悟後的七週,安坐在靠近菩提樹的藍迦耶塔那 (Rajayatana) 樹下,兩兄弟獻上用蜂蜜與米做成的糕點給佛陀,這是佛陀在完全覺悟後的第一餐飯。帝波須與跋利迦得到了佛陀八小綹的頭髮後,他們決定馬上返回鬱迦羅國。於是國王蓋了千佛塔 (Botathoung)、蘇雷寶塔(Sule)和著名的大金塔(Shwedagon pagodas)。國王在這些寶塔中虔誠的供奉佛陀的髮舍利,人們崇敬供奉至今。耽羅栗底之會,帝波須與跋利迦並未從佛陀聽聞到正法。之後佛陀在靠近瓦拉納西(Banaras)的鹿野苑初轉法輪。將佛陀的髮舍利供奉在鬱迦羅後,兩兄弟回到摩揭陀國(Magadha),在王舍城(Rajagaha)跟隨佛陀學法。後來跋利迦出家成為比丘,證得阿羅漢(arahant),解脫了自己並持續地服務他人。帝波須證得須陀洹果(sotāpanna),仍然是一位在家居士,繼續經商。佛陀的法教經由他們兩個人初次傳至緬甸。
伽梵婆提(Gavampati)尊者
印度人當時在南緬甸建立的殖民地,是在親敦江(Sittanga)和薩爾溫江(Salween)所形成的河口地帶,也就是昔日稱之為黃金之地-蘇凡納布(Suvannabhumi)的地方,此地在當時是極為重要的國際貿易中心;包含了大部分的南緬甸,東邊有部分是現代的泰國,南邊則包含整個馬來半島。佛陀住世時,蘇凡納布的統治者是辛哈拉加(Siharaja)。他建立了蘇達磨瓦提(Sudhammavati) 首都,即現稱為薩通(Thaton)的港口城市。他很有可能也在金地的最南端建造了辛哈普拉(Sihapura)港。當時住在中印度密提羅(Mithila)的伽梵婆提(Gavampati)向佛陀學法,證悟成為阿羅漢後,到蘇凡納布向他前世的兄弟辛哈拉加與當地的居民傳法。這是佛陀法教第二次傳到南緬甸。根據巴利文經典記載,伽梵婆提尊者在佛陀涅槃後第八年,在蘇凡納布建立了佛陀的法教(Buddha-sāsana)。
須那(Sona)和鬱多羅(Uttara)
當阿育王推動的第三次佛經集結完成後,目犍連子帝須(Moggaliputta Tissa)尊者派遣法的使者(Dhammadūtas)到各國去教導佛法。須那(Sona)及鬱多羅(Uttara)兩位阿羅漢被派到蘇凡納布來傳法。當時蘇凡納布的統治者是斯里馬秀卡(Sirimasoka),首都為蘇達磨瓦提。這兩位法的使者首先教導了梵網經(Brahmajala
Sutta),許多的聽法者受此影響在心中建立了正法,也有不少人出家成為比丘。
此第一次在蘇凡納布所宣說的殊勝法教深深撼動人心。在佛陀誕生之前移居此處的印度人,很明顯地為各式各樣傳統信念所縛,受到尊貴的帝波須阿羅漢和伽梵婆提阿羅漢之影響,人們開始了解到真正的智慧必須經由親身體證而不僅只是經由思維與推論得到。然而傳統的錯誤信念是如此的根深蒂固,強力的影響著許多人。須那及鬱多羅開始破除這些錯誤的信念之前。因此我們可以說,佛陀的純正法教是在他們兩人傳法之後才真正的在蘇凡納布建立與傳佈開來。
此後的千百年,佛陀的法教從來不曾在緬甸完全的失傳。每當法教式微時,特別是在律藏(Vinaya)上,皆能經由斯里蘭卡(Sri Lanka)再度復興起來。正因為佛法的根基穩固,所以第五次和第六次集結都能在緬甸完成。
佛陀的弟子帝波須阿羅漢和伽梵婆提阿羅漢,傳授給緬甸人民的正法,並不只局限在戒(sīla)-道德的生活。佛陀本身不只針對戒律開示,他同時也教導經由練習定(samādhi)-心的專注,來控制心,並開展出道德的生活;如何藉修慧(paññā)-智慧與洞見,來達成心的完全淨化。八正道須包括有此戒定慧三練習方為完備。所以佛陀的阿羅漢弟子一定不僅止於傳戒,他們必然也教導禪定來達成心的專注,也教導內觀來淨化心。唯有心的淨化,才是真正的持戒,這是因為心的底層產生不淨雜染的習性根除了。任何一位到其他國家傳法的阿羅漢,必然會傳授內觀這個技巧,這是佛陀教導來改變生命的實際方法。帝波須和伽梵婆提兩位阿羅漢一定傳授了眾人內觀法,但是這個教法在佛陀後275年之間受到污染開始損毀;僅有少數人以原始而純淨的風貌將它保存了下來。
因此當須那迦及鬱多羅兩位阿羅漢和他們的五個門徒來到緬甸,他們首先教導梵網經(Brahmajala Sutta),其中包含了對六十二種哲學上的常見或斷見的駁斥。同時這也是一部關於內觀禪修的重要經文。經文中描述一些有缺陷與墮落的禪修方法,與因之而導致的宗派哲學觀點。他們也教導如何經由內觀的修練,從輪迴的鍊鎖中解脫出來,得到完全的解脫。須那迦及鬱多羅兩位阿羅漢親自指引了如何經由內觀法達到真正解脫的方法,而這個方法也在南緬甸的孟邦(Mon State of south Myanmar),保持其原始而純淨形式,長達數世紀之久。不只是這個純淨的禪修技巧(patipatti)被保留下來,三藏(Tipitaka)中的理論法教(pariyatti)部分,也在此以純淨的形式被保存。
因為有了內觀法,才能讓凡夫僧(sammuti sangha)、有學僧(sekkha sanghas)與無學僧(asekkha sanghas)在此代代相傳至今。所謂的凡夫僧指的是努力修行但是還未能到達任何果位的比丘;有學僧指的是已經成為聖者,到達覺悟的前三個果位,也就是須陀洹(sotāpanna;入流)、斯陀洹(sakadāgāmī;一來)或是阿那含(anāgāmi;無還);而無學僧則是到達阿羅漢(arahant;無生)的境界,是完全解脫的人。無論是有學或是無學的這些階段,都必須透過內觀的修鍊來達成;因此內觀技巧曾以其原始純淨的風貌在南緬甸被保存數世紀之久是很清楚的。同樣的,經律論三藏(Tipitaka)也在此被很好的保存下來,剛開始是藉著記憶口耳相傳,後來則經由書寫的形式保存了下來。
然而在緬甸北部,三藏法教與內觀技巧都失傳了。因為當時緬甸北部的精神導師是阿梨教(Aris),是一個完全沒有道德的人,因此法教在那裏完全被損毀。雖然他們稱自己為比丘;然而卻侮辱了「僧伽」(Sangha)這名稱。這是發生在十一世紀中葉的事情,當時的國王阿奴律陀王(Anawratha)在蒲甘(Pagan)建立首都,當時南緬甸的一位名為辛(Dhammadassi)的阿羅漢比丘知道了這個情形,出於慈悲的胸懷,他遊方至蒲甘會見阿奴律陀王,並且教導他佛法。阿奴律陀王深受感動,他發現正法是非常吸引人、可信服而且有益的,完全迴異於那些不道德比丘的腐敗教導。因此阿奴律陀王欣喜的接受了法教。
為了在蒲甘王朝建立正法,阿奴律陀王向南緬甸薩通(Thaton)的統治者摩奴訶王(Manua)索取三藏經典,但是摩奴訶王拒絕了這個要求。強大的阿奴律陀王因而震怒,舉兵南緬甸征服了薩通,將發現的三十部三藏經典用三十隻大象恭敬的載回蒲甘。他也將敗戰的摩奴訶王和他的家人俘虜,讓他們住在蒲甘。因此純淨的實修技巧與理論法教,便抵達了中緬甸的蒲甘。一些禪修的比丘到這裡無私的奉獻,在幾年的時間裡就建立了正法。從那時候起純淨的佛法於實修層面與理論層面保存的努力便不曾再失敗過。
辛阿羅漢比丘是這整個活動的靈魂人物,他對這個成功很滿意。接下來他往更北邊去,住到伊洛瓦底江西岸的實皆(Sagaing)山上寧靜的洞窟中,正法也在那裏復甦。接下來幾年裏有許多的比丘為了得到真正的解脫,來向辛阿羅漢比丘學習內觀法。即便在他涅槃之後,實皆山仍是內觀修行的好地方。內觀法教從此便在師生間,不間斷的代代相承。大部分的比丘確實較偏好pariyatti(三藏經典的研讀與教授),僅有少部分對於patipatti(內觀實修)有興趣。儘管如此這少部分的比丘修習內觀法之後,便將之以其原始純淨保存在此不間斷的師生傳承裏。
雖然歷史上並沒有記載這些老師與學生的姓名,但是有證據可以證明內觀法是被原始而純淨的保存下來的:大約在125年前,一位極為聰明且用功的年輕比丘-雷迪大師(Ledi Sayadaw)在精通三藏法教之後,來到實皆山的洞窟學習內觀禪修法;在他精通了這個技巧後便開始教授他人。其僧院在靠近孟瓦省(Monywa)城鎮的雷迪村,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禪修與教導其他比丘,其他的時間則於緬甸四處行腳。因為雷迪大師精通法教(pariyatti)因此他用巴利文和緬甸文寫了許多關於法(Dhamma)的書。因此他不但強化了法教,同時藉由傳授內觀給少數的一些人,讓這個純淨的實修承傳延續下去。
雷迪大師是一位有遠見的偉大聖者,他對於佛後2500年,內觀禪修這個純正的佛法將會回到印度再次復興,並且傳播到全世界的這個預言深信不疑。他了解到這個預言要能夠實現,不能只靠出家眾,同時也需要好的在家眾老師。因此他將這個在以往只傳授給出家僧眾的內觀禪修技巧,也讓在家眾來學習。雖然他訓練了一些比丘的內觀老師,他也指派了一位沒出家的農夫--鐵吉老師(Saya Thetgyi)來擔任內觀老師。在雷迪大師之後,這位阿那含居士鐵吉老師將內觀法傳授給許多的人,並且訓練出家比丘與在家居士成為內觀老師,其中一位在家居士內觀老師是烏巴慶老師(Sayagyi U Ba Khin)很成功地將內觀傳授給外國人;也由於他的慈悲,我能學習到內觀法。
為了實現烏巴慶老師的法願,我著手將在老師座下所學到的內觀法帶到印度,因此在1969年我帶著這個無價的技巧回到我祖先的土地。聰敏的印度人們歡喜地接受了內觀,此技巧在中斷兩個千禧年之後,又重新在印度這塊土地上建立起來。同時也開始傳播至其他許多的國家,讓世界上所有遭受苦難的人們,都可以藉由佛陀所教導的解脫之道得到利益。
因此我一再的說,不僅只我所有從這個技巧得到利益的內觀禪修者,都該感謝緬甸,並對緬甸常懷感恩之情。感謝僧眾,感謝師生的承傳,將這個實修技巧與法教,原始而純淨的保存至今。真是萬分的感激,永懷感恩。怎麼可能會有任何內觀禪修者忘卻緬甸的恩情呢?感恩是在法中進步的有力證據,感恩有著豐饒的益處。因此我們真的非常感激。
法在開始時是豐盛的,法在中途是豐盛的,法在結束時亦是豐盛的。法,即戒、定、慧;對於任何一個以實際修練行於此道上的人而言,整條路途都是豐盛而且有益的。在法的道路上,每一步都將立即產生有益而健康的結果,沒有任何努力會是徒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