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千名經
葛印卡老師
前言
我是何其有幸能夠生長在定居於緬甸的虔誠印度家庭。戈勒克浦爾(Gorakhpur)梵歌出版社(Gita Press)出版的宗教書籍對我們全家影響甚為深遠。我父親是濕婆神(Shiva)的忠實信徒,而母親則信奉奎師那(Sri
Krishna)。在我生命的第一個十年,每天我都會輪流背誦著毗濕奴千名(Vishnu Sahastranama)、戈帕爾千名(Gopal Sahastranama)、濕婆神尊嚴咒語(Shivamahimna
Stotra)、濕婆神舞咒語(Shivatandav Stotra)、或者是薄伽梵歌(Bhagavad-Gita)裡面的某些章節,而且樂此不疲。背誦這些經文,除了鞏固我對宗教的信仰之外,也讓我學習到正確的梵文發音和從中獲益。
我生命的第二個十年,更是萬幸接觸到「雅利安社」(Arya Samaj,又稱「聖社」)的團體。「雅利安社」的教義給了我莫大的啟發,讓我開始省思何為正信、何為盲從。與其盲目接受所有自己所聽所讀,我認為自己應該更有智慧去判斷和檢測,看看事實是否符合邏輯、合乎理性。認真說起來,我的確是非常有福報。
我生命的第三個十年,我得到充分的機會閱讀跟「法」相關的文學,包括古蘭經(Sura)、圖拉時頂拜祈禱文(Tulasi)、米拉拜戰歌(Meera)、卡比爾聖詩(Kabir)、錫克教那纳克(文學)(Nanak)和印度悟道大師達杜的教義(Dadu)等等。除此之外,我還詳細研讀薄伽梵歌以及對奧義書(Upanishadas)某些重點做了深入的探究。在那十年的歲月中,我對印度靈修文學做了全方位的閱讀,對內容歎為觀止。從此之後,我建立起堅定的心(Sthita Pragya),讓自己的生命遠離一切貪嗔和恐懼,力求達成真正平等和捨離的暇滿人生。
我的福報在我接近三十歲的盛年達到了顛峰狀態;我因為痛楚難忍的頑疾,有幸接觸到佛陀純淨的正法。1955年,三十一歲的我,於緬甸聖者烏巴慶老師的座下學習內觀;印度古老的修行法門。這個方法解決了我當時的病痛。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能夠解除肉身痛楚的功效,根本不足以彰顯內觀的殊勝。我發現,斷除生死的痛苦,才是這個法門最為可貴之處。我終於找到了解脫生死輪迴最直接的方法。
我孩提時代沉浸於宗教信仰的所聽所聞,是屬於「聞慧」。我在「雅利安社」以及對薄伽梵歌和奧義書的專研,則屬於「思慧」。如今,我透過內觀所親證的一切,則屬於「修慧」。透過「聞」和「思」所獲得的智慧,並不是親身經歷的智慧;而我現在所得到的,才是最直接的智慧。Paññā即是親身體驗實相的智慧。前二個步驟,推動我朝更高靈性的探索,而第三個步驟,則讓我在這條正法的道路上不斷邁進,直到圓滿。
在那段歲月裡,我的內心雖然充滿高尚完美的靈性情操;但是另一方面,也因為我年紀輕輕,便取得極為卓越的世俗成就,讓心中的自我極度膨脹。這種二極的對立,激起我心中的劇烈衝突。當時,只要我沉浸在對宗教的信仰,心就會得到短暫的安詳寧靜,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心又再次變得焦慮不安。一經智力思考,內心雖然也能夠得到片刻的平衡,但是一陣子之後,煩惱又會再度擊潰平靜的心。透過內觀修行,我總算找到深入解脫內心不淨雜染的有效方法。這時,我才徹底理解,只要以身體的感受為基礎,就能夠知道感受如何生起、增生和累積成無盡煩惱。與此同時,我也清楚了知煩惱是可以得到抑制、摧毀、驅散,甚至是徹底根除。我的生命,因為透過修行這個古印度最純樸、純淨的修行法門,而獲得全方位的蛻變。
許多印度人的心中,都因為某些錯誤的信念,而對佛陀和他的教法產生錯解。我自己就是「盲信」的受害者。也因如此,我在參加第一次內觀課程時,心中尚有某些猶豫。但是,經過十日課程之後,充滿喜悅地證實這個方法毫無瑕疵,我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對於過道德生活、學習禪定以作為體驗實相的基礎、從身心層面親證並分析煩惱的根源而開拓智慧、讓慈悲與善念灌滿淨化的心。像這樣的一個法門,我還有什麼好異議的呢?誠然,我對印度這個古老、純淨的正法有了正確的認知,並且獲得「法」的精髓。初嘗了這個方法的滋味、了解到當下即可獲得利益,我不禁感懷為何靈修之邦的印度,竟然失去了這個瑰寶。
自從學習了這個非凡的方法,體驗了正法的精髓之後,不禁萌起學習佛陀母語的心願;也就是北印度方言。因為這個語言完善保存了佛陀語錄,因此稱為巴利語(Pali)。當初,我對巴利語毫無概念,但是仰賴對梵文和印度文的認知,我開始從佛陀的語言中品嘗他的法語甘霖。在閱讀的當時,我心中充滿狂喜大樂。內觀禪修的技巧越是顯得清晰。內觀的實際應用與其理論越發相得益彰。能夠得到這麼殊勝之法,我真的是福報豐盈。
我的老師,對印度有無限的善念;他的心總是充滿著對這個國家無限的感激。他不時提到,我們從印度獲得這無價的珍寶。我們何其有幸啊!所以,現在我們應該回報印度。很不幸地印度失去了這個方法。倘若印度能夠重獲這個法門,那麼因為種姓歧視或是不同宗教所引起的紛爭、憤怒,都會趨於平靜。普遍不朽的神聖恆河法水,便會再次流入這個偉大的國度。印度的人民將會充分受益。
我的老師深信佛滅後2500年的古老預言,他相信這個在印度消失的禪修法門,將再度回到她的發祥地;印度也會歡喜接受這個法門,惠澤整片印度大地上的人民。這個方法,將從印度再次傳遍整個世界,讓無限眾生受到正法的潤澤。他常常說:內觀的鐘聲已然敲響,我們回報印度恩情的時候到了。他企盼自己能夠親自回報印度,教導當地居民內觀法門;然而很可惜,因為某些因素,他無法踏上印度這片土地。西元1969年,因為某個緣故我必須來印度,他喜出望外;當時他委任我為內觀指導老師,代表他負責把內觀這塊正法的瑰寶送回印度。我當時得法十四年,認為自己還沒有能力挑此重任,所以心裡甚是躊躇。但是經過老師的一再鼓勵和叮囑,我終於荷擔起這項任重道遠的傳法使命。
於印度,我儼然是一個陌生人。除了在印度的家人之外,我認識的人僅是數位到緬甸教導印地文的著名學者。我在印度認識的人屈指可數,我該如何到這個國度傳揚內觀法門呢?會有誰願意來參加課程?誰來幫忙組織這項活動?硬體設備又該怎麼安排?這一連串的難題,看似難以克服,但是在我抵達印度的第一個月內,主辦了第一個內觀課程之後,結果簡直出人意表;我內心充滿震撼,同時又法喜充滿!經過二個千禧年之後,這個古老的方法終於回歸印度的懷抱;隨著第一個內觀課程的圓滿,恆河的正法之源再次湧流。過去這三十個春秋,來自不同階層、不同宗教、不同傳統的人們接受這個法門,從中獲益;這個事實,再次證實了那古老的預言。印度的大地,蒙正法的甘霖潤澤十年之後,內觀的法流,更流向異國之土。
印度許多頂尖人才,都歡歡喜喜地投入這個修行方法。一如我接受這塊瑰寶的決心,我胸中這時萌起學習佛陀語言的心願;目前,印度有許多內觀行者也生起這樣的願望。有鑒於此,我致力於出版失傳已久的古印度巴利語文學。對於那些為生活疲於奔命的人們而言,想要忙中偷閒、有系統地學習巴利語是不容易的。然而,巴利語跟梵文和印地文非常接近;一個人如果掌握了足夠的巴利語詞彙,即使對文法的知識不足,也不難理解其義。因此我想,撰寫《佛陀千名經》(Buddhasahassanāma)或許是個不錯的決議;這樣,禪修者在念誦的當兒,不但可以知道佛陀無數個巴利語稱號,還可以學習到他的特質,引發自己對佛陀的感恩,讓身心都安住在喜悅的慈波中,並激勵自己在內觀禪修中更加精進。
我先是創作了印地文和拉加斯坦文詩作,後來才有了撰寫巴利語偈頌的想法。雖然我對巴利語文法的知識還不夠完備,但還是決定放手一試,開始著作大約二百頌的《佛陀千名經》。一開始,我覺得二百頌應該綽綽有餘,但是「佛無量」(Appamāṇo buddho);「如來」(Tathāgata)卻是沒有止盡的。因為自己內心對法的熱忱不斷溢出,最終竟寫成了一部一千二百五十頌的詩篇。繼後,我覺得某些後來收集的辭彙,還可以發展成數目均等的偈頌,但是有鑑於自己仍身兼多職,因此唯有權且就此停筆。我從中挑選了幾首偈頌,彙編成《佛陀千名經》,但願能夠順利地在1998年11月份的佛陀慶典(Buddhamahostav)開始刊行。
那些對佛陀母語,以及對2600年前北印度語言有興趣的人,肯定能夠從中受益良多。只不過,我也同時看到了一個不可不防的莫大危險;那就是未來念誦《千名經》,很可能淪為毫無生命力、毫無意義的宗教儀式。但願「持頌此經將能根除無量劫罪」的錯誤觀念,不會因此而傳遍開來。萬一這種不幸發生了,那麼,真正科學的、能夠根除過去業習(saṅkhārās)的內觀法門將從此遺失,人們也將受困於盲信中。許多其他古老的靈修方法,都隨著漫長歲月的遷流而受到污染,因此我希望內觀法門不會受到貶值。無論是現在或是未來的內觀修行者,都必須對這個危險嚴加警惕!
"Imāya dhammānu Dhamma paṭipattiyā Buddhaṃ pūjemi."
「我走在正法之道,因此我對諸佛禮敬。」走在正法的道路上,意味著將戒定慧的修持落實在生活中,這樣才是對佛陀真正的禮敬。這樣的信念,必須一直堅守。
有人曾經這樣問佛陀:什麼才是正確的禮敬,佛陀以清楚明白的話語講解:
Āraddha viriye pahitatte,
niccaṃ daḷha parakkame;
samagge sāvake passa,
etaṃ Buddhāna vandanaṃ.
「看!這些聚集在此,精進投入禪修的人,他們不斷地努力於淨化自己的心;而,這就是禮敬佛陀的正確方式。」
就在佛陀證入大般涅槃前,天女不斷向佛陀散花之際,佛陀再次清楚明了地重複:
"Na kho ānanda! Ettāvatā tathāgato sakkato vā hoti, garukato vā, mānito vā, pūjito vā, apacito vā."
阿難陀!人們不應以此方式禮敬、尊重、崇敬和禮拜如來:
"Yo kho ānanda! Bhikkhu vā bhikkhunī vā upāsako vā upāsikā vā dhammānu Dhamma p-paṭipanno viharati sāmicippaṭipanno anudham-macārī, so tathāgataṃ sakkaroti garukaroti māneti pūjeti apaciyati paramāya pūjāya."
(不過)阿難陀!若有比丘、比丘尼、善男子、善女人安住於法、安住在實相的道路上、依正法而活,並以此為實現最高福報的標準,那麼,這就是真正的禮敬、尊重、崇敬和禮拜如來。
"Evaṃ hi vo ānanda! Sikkhatabbanti."
喔!阿難陀!你應這樣如法學習。
實踐戒律、開發禪定、發展平等心、透過智慧的覺醒而保持覺照,這些才是真正的禮敬佛陀。
但願這些關於真正禮敬佛陀的法語,能夠在所有內觀禪修者和讀者內心產生迴響和共鳴。但願人們能夠正確理解,透過持誦這些偈頌,把佛陀完美的德行銘記在心。正如佛陀圓滿一切波羅蜜、斷除一切煩惱證得最終的解脫。所以,願人們也能亦步亦趨,走在戒定慧的正法之道,止一切惡、修一切善。這個方法能夠徹底根除人類心中一切煩惱。而關鍵是,這個方法不能夠受到任何空泛的儀式所染污。希望各位能夠以最原始的純淨落實正法。
能夠持守這個正法的意願,那麼正法將引領你走向真正的快樂、莫大的福祉。
Kalyāṇamitta,
善知識 葛印卡
令人鼓舞的正法辭世
瑞克(Rick Hammersly)與其妻子喬琦(Georgie)十月份在澳洲柏斯主辦一梯次的十日課程;一切進行得非常順利。於第八天午餐時間,瑞克忽然心臟病發;半小時內,他被送入醫院就醫。雖處劇烈疼痛中,他仍然保持平等心。住院期間,雖耐過二度發作,然而卻在第三次的復發時與世長辭。
瑞克的妻子繼續帶領內觀課程,直到圓滿結束;她說:「這才是瑞克會希望我做的。」由於以平等心接受瑞克辭世,並於感激中屢憶起他的慈悲和幽默,整個內觀課程的氛圍持續祥和。
瑞克於傳揚正法中辭世。正值七十二壽誕之日,他為課程揭開序幕;還告訴他太太:「如果大限來臨,我但願能夠儘快結束。」
瑞克是柏斯正法社區的鼓舞和力量的泉源。許多受他指導過的學員,對他熱情的性格都難以忘懷。多年來,他無私地堅持,歷經各種障礙協助正法弘揚。
願他快樂!